仓促、甚至略显荒诞的认亲仪式和集体婚礼 草草办完后，上官海棠去看胡菁。她急切地辩解：“第一营违反军规确有其事，我若一句虚言，天打……”上官海棠伸手挡住她的嘴，“咱俩都是女人。你说的这些我知道，我信你。你是不是心里怪我为什么没揭穿李迷的把戏？

    古语云：‘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第一营是我从老家硖石县的市井无赖中招募的，他们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若我下令处斩这一百多人，万年县不保，朝廷罢了我的官，剩下的二百多人离开行伍，会怎么想？他们不敢恨我，也不敢恨杨大人。他们会把对我和杨大人的仇恨都转移到你头上。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会追杀你的。

    当此乱世，武夫骄纵，怯于临敌，勇于挟上；恃强凌弱，以众暴寡，习以为常。她们内心软弱，不能自保。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算我替她们杀了侵犯者，等我罢官，另一部入驻万年，她们不是又得被其他人继续侵犯？倒不如早早嫁给强人，受人保护。平心而论，你觉得复生军这六十多人，配不配得上她们？”

    “上官姐姐，我虽不识字，却也听说书的人讲过，晚唐五代，节度使置牙兵，‘厚其粮饷，倍于诸军，每遇强敌，即为先锋，所向披靡。’总有一天，复生军当如汉之羽林，唐之翊卫，宋之殿前，前昊之锦衣。国之重器，当然配得上市井村妇”，胡菁说完，见上官海棠没有回话，好像在想着什么，就半开玩笑的加了一句“这么说来，我不该杀了吴大有，反而该嫁给他才对。”

    上官海棠这才反应过来，笑着斥道：“你这没出息的。吴大有只是个副连长。你妹妹还知道勾\引丁营长呢。等过几个月，我调离万年县是非之地，到个安稳点儿的地方，就请私塾先生教你读书。将来我对外说，万年胡氏是真定胡氏前昊开国宰相胡定远之后，这样你也算半个士族了，嫁郑荀袁杨等家的旁系子弟不难。”

    “姐姐，可是我听说胡定远被灭了九族啊。”

    “咳，这有什么。唐朝上官仪，也被灭过族，上官婉儿后来被李隆基斩杀，史书并未记载她有子嗣留下。我不照样说自己是上官婉儿之后，有谁怀疑？至于王谢崔郑那些顶级世家，按说国史之难（注：指北魏武帝诛司徒崔浩九族，牵连郑、卢等家的事）、河阴之变、侯景之乱、晚唐甘露寺之变，再加上宣武镇将朱温，早把他们杀得一干二净了。

    南梁太仆王神念，明明是鲜卑人，从北魏逃来。梁武帝说他是太原王氏，他就是太原王氏。古时评定人物，主要看经学造诣，而今末法之世，行不通了。等将来有一天你独自领军，出镇方面，控轭精兵，那些所谓士族，会抢着来娶你，谁敢说你不是真定胡氏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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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月余，上官海棠在县中遇刺之事传到京师。献容在朝堂上称赞李迷“虽文弱而有勇，舍身护主”云云。户部尚书揣摩上意，举荐李迷为候补户部评事（从六品）。

    李迷 从一县银曹，**品的小官，骤然擢为七品县丞，旋迁六品户部评事，升官之快，令人咋舌。郑婉与张亮 谈起此事，张亮言：“李迷者，不过一反复无常之小人耳。”

    郑婉说：“张子，不可小觑了天下豪杰。你可曾听崔淑说过，李迷在万年县煽动军心，竟有人妄称看到凤凰从上官海棠的衣箱中飞出？

    她上官海棠，年不过十五，麾下不过千人，就已猖狂至此。待李迷到了户部，斡旋一番，批给她几十万两军饷，可募兵数万，必酿大祸。”

    “那小姐的意思是？”

    “李自岷志大才疏，虽据关西已历三世，仍不难平之。有上官腾、杨荫、韦鉴、欧阳坚石等辈，领兵五六万，守住陕关和关西四郡绰绰有余。你上一道奏章，弹劾李迷。记住，别学那些御史，奏章写得不疼不痒。这道折子上去，难免得罪上官海棠，所以非让李迷罢官不可。否则，小心他会反咬你一口。”

    “小姐放心。李迷乃一酷吏，又贪财，浑身上下都是把柄，容易拿捏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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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议郎张亮（注：先前因告发太监首领马大诚，张亮被擢为议郎，五品）上奏：“臣闻酷吏当道，非国家之福。今有户部主事李迷，在万年县丞任上，疯狂搜刮，致民怨沸腾，县境之内，盗贼四起。……公帑私用，结交武将，细刑苛惨，科防互设，大造冤狱，为渊驱鱼。岂非周兴、来俊臣之亚匹乎？”

    在宫中，崔莺 为献容念奏章，念到这本，献容听完，小声重复着最后一句，“岂非周兴、来俊臣之亚匹乎？”念叨了两三遍，心想，历史上武则天不失为一代英主，却因为任用周兴、来俊臣等酷吏，为后人诟病。自己爱惜羽毛（注：羽毛代指名声），绝不能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