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京，待局势稍定，献容忽然问崔莺，“你跟我几年了？”

    “娘娘二十一年前入宫，臣侍奉娘娘也有近二十年。”

    “是啊，时光荏苒。二十年前，你还是个小姑娘。若在寻常人家，都该抱孙子了。就算在宫里，若没我进冷宫耽误你，你也该熬到司设、司籍了吧？”

    “奴婢不图这些，只愿能伺候娘娘一辈子。”

    “常言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名份还是要的”，献容一边说，一边递给她一卷黄绢，“马大诚既然死了，你把他的差事顶了吧。”

    那卷黄绢是一份草拟的懿旨，上书 授崔莺尚仪（正五品），权知内侍省事云云。崔莺看后，按住心中喜悦，连忙谢恩。

    “你我之间，最难的时候都一起过来了，何须再说一个‘谢’字？倒是清剿阉党余孽的事，办的如何了？”

    “禀娘娘，自事发后，京城百姓自告奋勇，搜杀太监，追回阉党赃产。百姓自发上缴至北平府衙门，堆如山积。珍玩异宝不算，只金银绸缎，已折数百万贯。如今朝廷收支紧张，这笔钱，可谓解了燃眉之急。”

    “你想动用这笔钱？

    这笔钱是什么？是哪来的？都是太监们搜刮的民脂民膏！

    咱们用了这笔钱，那跟太监们还有什么区别？你去告诉北平府尹，还有崔列，这些钱，一半用于减免京城百姓的赋税，一半用于兴办教育。谁敢挪用，与阉党同罪。”

    “臣遵旨。

    不过还有一事，马大诚 是被一并州商人的家丁打死的，那商人说，他东家与马大诚有仇，愿认捐银二百万两，以谢朝廷为他伸冤。”

    “二百万？不是小数啊。那你安排他觐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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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下午，并州平城煤号冀州分号掌柜范晋 奉旨觐见献容。

    献容见了他，问道：“听说你东家与逆贼马大诚有世仇，你亲帅数百家丁诛杀了他？”

    “娘娘明鉴。草民和东家，世居并州，以贩运煤炭为业，守法纳税，不敢遗漏分毫。二十余年前，那马大诚不过只是个小黄门，出京征收矿税。老东家（注：东家的父亲）在押货途中被他截住，借故刁难。后不知何故，竟被他打死了，连尸首都寻不得。东家散尽家财，在江湖上悬赏百万，求马大诚首级，却让他逃回宫里了。

    这么多年过去，东家从初继家业时的少年，至今已两鬓斑白，本以为恶人无恶报，再无办法为父报仇了。”

    “闻知此事，能无涕下？”献容听后叹道，“你们生意做得那么大，可能也听说过，朝廷银子困难。这二百万，我若说不要，那是假客气。就当是你们借给朝廷的，分十年还清。

    崔莺，取笔墨来。”

    献容 拿了毛笔，写下两幅大字，分别是“童叟无欺”和“孝感于天”。

    “范晋，这两幅字，是我赠予你们东家的。还有，崔莺，拟旨，授范晋 盐铁转运使司员外采访使（七品）。你东家，授翰林章京，六品顶戴；追赠其父少府少卿，以五品礼改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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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京，陈东一个人在酒楼喝闷酒，碰见张亮。

    张亮问：“陈兄何愁？

    我猜猜。郑小姐洛阳起兵时，麾下的几个少将师长，贾和 已经是从四品的太守了。那许韦，当时不过是中校团长，如今也要授大校了。就连在下，一个九品推官，也鸡犬升天，要拜五品大员了。独独你陈东，当年是少将正师长，如今却降职成大校副师长。哈哈。”

    “走开，走开！别碍着我喝酒。连你也来打趣我？”

    张亮从容言道：“为官之术，不只是办好差事那么简单。你看那许韦，每天早上在宫里赤膊耍大刀，是为了锻炼身体？不然，他是在向献容显示武勇。练了一个月，就是为了其中一天早上献容偶然路过。

    你的第七师，原本是小姐心腹中的心腹，嫡系中的嫡系。从洛阳向荥阳运送官银这样紧要的事，是派你们师办的。攻击洛阳行宫，解救小姐，是你们师；攻克陕关，还是你们师（注：就是许韦那个团）。

    现在呢？小姐最信重的反而是第六师贾和。你是士族，他贾和可是寒族，却能后来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