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荀、符、沈 四人到安阳后，在郊外野营了一晚。次日清晨，众人观看骑兵方阵分列式和战术表演。袁恕 帅领所部受阅。

    阅兵结束后，下午，她们在袁恕、张亮的陪同下与基层战士们座谈。

    席间，郑婉向战士们提问：“咱们这次为何而出战？”

    当时袁恕 等中高级将领预先安排好的“标准答案”是“州郡边界不容更张，冀州友邻不容侵犯。”结果被郑婉问到的战士李富贵 因为紧张，把答案忘了，无法回话，急得满脸通红。他的连长张大奎站在郑婉身后，抓耳挠腮，给他使眼色提醒。

    李富贵吱唔了一会儿，突然大声答道：“待到攻破临淄城，一人一个女学生！”

    等李富贵说完，气氛变得非常严肃。荀淑、符昭敏 的年纪较小，还在上学，算是学生，听后都很惊骇。袁、张 二人面面相觑。

    郑婉装作镇定，语气平静地问他：“这种说法你是听谁说的？”

    “俺们营长”，李富贵不加思索地答道。气得张大奎怒骂：“他娘的李富贵，你不会说话就给老子闭嘴！”

    郑婉斥袁恕 道：“袁大人，这就是你带的兵？你让我怎么敢带他们出击，开赴别州？到了外地，若真出现他说的事，你让我怎么向天下人交待？怎么对得起朝廷、献容皇后？”

    袁恕 默然，郑婉又对张亮 说：“你去查查，他们营长到底有没有说过这话，如果没有，李富贵，你在营中造谣，去军法处领二十军棍；张大奎，治军不严，写一份检查，天黑前交给我。

    如果真说过这话，就地革职，降为步卒，留军前听用；李富贵 暂免处罚。

    人非圣贤，孰能百胜？军事上的事，打了败仗，可以具体分析，按责任错误轻重，或可免于惩处。但是纪律的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不论你军职多高，是营长还是团长，决不姑息！”

    ========

    平京，献容 出浴，倚在榻上，一边由宫女为她擦头，一边听崔莺读奏章。

    “臣翰林学士崔榭奏陈：伏惟国家之治，最重用人。故自隋唐以降，莫不以吏部尚书为六部之首，百僚班列，惟次宰相。用人之要，在于同德。若上下同心，虽外逢强对，不能为祸。若上忌下疑，虽强兵百万、金城千里，犹不能保全；舟中之人，尽为敌国矣！臣闻‘国恒以弱灭，而汉（注：指东汉）独以强亡’，前雍 纵兵西向，穿越流沙，肆虐万里，斩首愈百万级。雍朝之强，可谓雄于东汉；然其亡 益速，不可不鉴。

    或曰雍朝之根本在于河北，而冀州之兵役尤重；或曰雍朝之根本在于江南，而扬州之捐税极苛。故天下之人，无分南北，皆苦雍朝久矣，一夫（注：指御前侍卫李方）作难而七庙隳。

    今陛下（注1）爪牙（注2）已遍布要津，据守险隘。各州疆臣，唯关西李氏螳臂当车，其余皆有通电拥戴之功，拳拳之心，天日可证。然京师文武，多起于布衣，以文章（注：指科举）晋身，仍念前雍知遇之恩；于新朝，畏威而不感德。一旦事急，恐生肘腋之变，则天下兴亡，宗社至重，皆系郑少卿（注：指郑婉）一人。

    郑少卿者，纯臣也，兼通晓军事，非不足倚重。然系天下安危于一人，终非万全之计。何不大张挞伐，涤瑕扫秽？在京 朝官，凡心系前雍，同情逆贼（注：指关西李自岷）者，自龙泰德以下，可一并诛之……”

    “这就是你的族兄崔榭？”献容听罢问道，“真是气壮山河啊！崔刺史（注：指崔亢，冀州刺史，博陵崔氏族长）有佳儿。

    不过杀龙泰德不是小事。他在军中威望甚高。尤其是西征大军，百万余众，山海相阻，孤悬于万里之外，没了他，未必能平安回来。

    再说齐州、冀州正斗的凶。有龙泰德这帮寒门子弟，对各州的士族也是牵制。还是留中不发吧。”

    ========

    稍后，献容 的头发干了，龙泰德来觐见，奏称，南方集团军第一军遇袭，其驻防 忽鲁模斯港之一部遭遇猛烈打击，暂与军部失联。炮战中，剧烈的爆炸声，于数十里外可闻。尚不明攻击者为法军还是拜军。

    雍朝西征大军，总兵力近二百万，编制为四个集团军，分别是前方（又称突击）、北方、南方、**集团军。西域虽与中原陆路相通，然而自然环境恶劣，铁路只修到敦煌，西出玉门关后须乘骆驼或步行，效率太低，不足以运输大军的粮饷、弹药。故大军后勤依赖海运。忽鲁模斯港是南方集团军控制的多个沿海港口中最大的。

    “本宫不懂军事”，献容 听完摇了摇头，“你们要怎么办？”

    “南方集团军的意思，是扩大战端，找出真凶，为第一军报仇。不过兹事体大，且粮弹缺乏，他们也不敢自专。”

    “龙泰德，你的意思呢？”

    “老臣以为，还是立足和谈，不能大打。而且前线炮弹紧缺，也大打不了。但是不能不打，示弱于敌。若敌 视我军为可欺，和谈 焉能成功？臣的意思，把南方集团军的炮弹、干粮都抽调给第一军，让第一军去打。把战事限定在一个军的范围，争取打掉敌方一个师，就算是打成平手了。”

    龙泰德说完，献容 思虑了一会儿，说道：“本宫的意思，干脆别打。渤海郡的事，你是不明白还是没多想？齐州要断冀州的出海口。冀州没了出海口，冀州兵从西线坐船回国，要绕行扬州，就比齐州兵慢。崔列 和王睿，无冤无仇，我倒不怕他们之间大打。然而，他们为了增加对峙的筹码，可能提前从西线调兵回国。

    西征大军里的（集团军）司令、军长，虽说都是你的门生故旧，然而师长、旅长却是各地的豪强。到时各州要撤兵，你是拦不住的。要是战局全线崩溃，别说先帝（注：指雍朝末代皇帝朱重勋之父）在三十年前打下的地盘保不住，就连近处的西域诸国（雍朝的藩属国）、安西四镇，都会叛变、沦陷。你我就要成为汉奸、国贼了。

    你电令前线总指挥鲍超（上将），加紧和谈，一切小利，凡无碍国体的，能让则让。可以割葱岭、流沙、波斯 三镇，西域诸国可以独立，只要能保住安西四镇（注3）就行。

    一旦和议成功，我想办法去求顾寿昌（扬州都督），让他派船接冀州、韩州兵回国（冀、韩 二州都不临海）。”

    ========

    注1：太后临朝执政，可尊称为陛下。

    注2：爪牙一词，古意指手下，尤其是得力的手下，并无贬义。

    注3：虽然献容 下令割地，但是性质跟晚清割地赔款不同。晚清割的是国土，这里割的是殖民地。实际上，她下令必须保住的安西四镇，位置也在现代中国的版图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