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坏事了！”

    郑婉被妹妹“撵”下山，现在住在山脚下的一个客栈中。这天傍晚，张亮突然冲进来，大喊道。

    在郑婉的印象里，张亮处事一般是老成稳重的。这次他如此慌张，肯定是真的出了大事。

    “怎么了？是李自岷回到关西，发兵攻打陕关了？”郑婉询问道。

    在郑婉看来，所有问题当中，惟一值得慌张的，就是陕关被攻击。除此以外，实无大患。

    “那倒不是。是有御史弹劾上郡太守、第六师师长贾和 御下不严，纵兵为祸，滋扰地方。”

    “这算什么大事，值得让你千里迢迢从洛阳跑来见我？

    第六师驻扎在敌境。该地人心未附，民情汹汹。百姓中多有甘为李自岷鹰犬者。奸细出没，刺客横行；流贼土寇，此起彼伏。若不大张挞伐，如何镇住局面？

    就算是不慎误伤了良民，以后多加注意也就是了。打仗还有不死一个好人的？

    让贾和 上一道表，辩解一番，就行了。他的上司郑潭，也是带过兵的人，不像那些文官，吹毛求疵。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故意刁难他的。”

    “小姐，不是这样。

    龙泰德派了两个宪兵，跟着一个监察御史，把贾太守抓走了。现在人在御史台大狱。”

    “嗯？御史台？

    献容娘娘不是早就下令停止各种黑牢，非司法机关严禁私设刑狱了么。

    那贾和 也是真傻。古人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率领万余人驻扎西河，两个宪兵就能把他抓走？他怎么不直接把那两个人绑了，然后上一道奏章，说有人冒充宪兵，擅闯军事禁区，已被我部扣押云云。

    我本来很不想当什么卫尉少卿。现在没得选了。咱们马上去安阳郡（位于韩州北部，冀州邯郸郡的南面），带第六师的后营（注1）星夜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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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京，皇宫，献容召见龙泰德，问他：“你让人把贾和下狱了？”

    “娘娘，不是。是御史中丞 魏文新把贾和弄到御史台大狱了。”

    “哼，你少装蒜。一个监察御史，两个宪兵，去上郡抓的人。没有你下令，魏文新能调动宪兵？”

    “娘娘，臣考虑，郑婉作为卫尉少卿，即将领兵进京。据传闻，韩州厢军 兵将骄纵成性，军纪不严。抓了贾和，也算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在京城好好约束部属。”

    “哼，下马威？我倒要看看，是你给她一个下马威，还是她给朝廷一个下马威。过两天，郑婉来了，去御史台要人，你怎么办？”

    “魏文新是个老刺头，郑婉去要人，得罪了他，这帮御史将来就会认真监督她。”

    “认真监督？是吹毛求疵吧。玩火要小心烧手。这事如果闹大了，我肯定站在郑婉那边，别怪我没提前跟你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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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平京驿馆。

    “张亮，都查清楚了？”

    “是，小姐。都查清楚了。

    已经找到贾太守被关押的确切位置。并查明该处黑狱防守松懈，若强行救人，把握很大。”

    “好，那今天晚上就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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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郑婉和张亮 率士兵八百名、洛阳县衙役五十名 乘马从驿馆出发，径直前往贾和 被关押的位置。

    雍朝、新朝都有宵禁制度，城市居民每晚须按时返回各坊（注2），严禁在道路上逗留、游荡。

    郑婉一行，为首的骑士 擎“卫尉府”大旗，沿途遇到巡夜的更夫，避免引起误会。因为卫尉的职责就是保卫皇宫、巡察京城，夜间出动 属于正常情况。

    到了地方，张亮拿着郑婉的名帖去叫门。等了一刻钟，无人回应。张亮又在地图上再三确认地址无误后，派手下翻墙而入，从里面打开了大门。

    打开门后，张亮迅速率领手下衙役 鱼贯而入，直奔牢房。郑婉 则下令一百人守在门口，六百人包围这座院落，自己亲率其余一百人跟随张亮进去。

    因为预先准备充分，洛阳县的衙役们行动很快，打晕了牢房的一名看守，制服了另一名。还有十多个狱卒正在睡觉，也被全部抓获。

    郑婉 见贾和 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显然是拷打所致，忍不住流下眼泪，对身边的一个营长说道：“主将受辱，全军蒙羞。我马上带贾师长去医治。你们要为长官报仇，不能放过这些人渣。”

    郑婉离开，张亮留下善后，对在场的士卒们大声说道：“《永徽律》规定，‘动铁为凶’（注3），大家放下枪，用拳打，没有罪！”

    郑婉率百余骑兵带着贾和返回驿馆，在驿馆正堂意外见到自己的妹妹郑伊和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

    “妹，你怎么在这儿？

    我正愁大半夜去哪找郎中呢。你快看看，这人可还有救？”

    郑婉话音未落，那个少年突然冲过来，抱着躺在地上的贾和 哭号道：“爹！”

    “妹，你带来的这个小子是贾和的儿子？”

    “姐，地上的这个人就是贾和？”郑婉、郑伊见状，几乎同时询问对方。

    过了一会儿，郑婉 才反应过来，让仆人把小家伙抱走。贾和的儿子贾徽 毕竟年龄还小，不宜看到这种血腥的场面。

    贾徽被抱走后，郑伊 简略叙述了事情的原委：贾和 被抓走后不久，华山脚下有山民被第六师当作关西奸细误抓，华山派的几个年轻弟子一时激愤，“见义勇为”，把贾徽抓了，想要挟第六师放人。因为贾和不在，而大敌当前，军情紧急，第六师的指挥部已乱作一团，处于接近瘫痪的状态，没功夫理会华山派弟子的要求。

    后来贾府管家了解到情况，又听说郑婉在恒山，便赶去求救。在恒山没找到郑婉，却碰巧遇见了郑伊。

    “妹，姐替贾师长先谢你了。”

    “不用。本来这事不该我这个方外之人瞎管。但是五岳剑派，同气连枝。我不能坐视华山派的师侄们胡来。”

    郑伊说完，想起这会儿还躺在地上的贾和，摸了摸他的脉，又用真气探察了一下他的经络，对郑婉说道：“姐，他没事。身上都是些皮外伤，流的血虽然多，却还没到危及生命的程度。再加上饿了几天，以致昏厥。你让厨房弄点儿稀饭。过几天他应该就能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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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因为厢军都是按地域招募的，比如韩州第六师的兵员多是安阳、濮阳人，第七师是谯郡人，第八师是陈留、荥阳人，第九师颍川，第十师汝南，当部队主力去外地作战或驻扎时，一般会留下一个营至一个团的战兵，协助后方的招兵处、军需处等部门工作。那部分留守的兵力，通常称为后营或老营。

    注2：古代的坊，大约相当于现在的小区。外有围墙，内有庭院。不少娱乐场所都是通宵运营的，这不违背宵禁令，只是客人必须在该坊过夜，到第二天早上离开，不能中途回家（即不能在半夜上街）。

    注3：古代的一种法律，大概意思是说，两方斗殴，首先使用兵器的一方有罪，或者如果双方都使用了兵器，定性为械斗，罪加一等。如果没有用兵器，赤手空拳打架，罪刑减轻，或者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