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有监察御史弹劾贾和“私自出兵，违反军令，虽侥幸得胜，最多功过相抵，不该升官”云云。

    所谓私自出兵，便是指贾和听到符金湛的消息，未请示上级（军长上官腾），便发兵攻打万年县的事。

    献容听后极其愤怒，斥道：“关西叛军偷袭京师，都已经打进宫城了，朝廷的颜面扫地。也就是贾和 部攻克万年，还炮击了咸阳，为朝廷勉强找回了一点儿面子。

    贾和的官职原本就是少将师长，与太守平级，现在授他上郡太守，不过只是个五品官，又不是多大的升迁，你们还要反对？

    此事本宫已与龙爱卿商议妥当，且授官的懿旨已经发出，无需再议。”

    另一边，在西河郡，贾和 接到懿旨，磕头谢恩，送走传旨的宫人，回到后堂无人处，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放声大笑起来。

    须知，太守之职仿佛是一道无形的鸿沟，隔开了士族与庶族。

    不论在雍朝还是新朝，顶级世家，如太原王氏、陈郡谢氏，声望和影响力都涉及全国，当代或上一代家主曾出任三公或太傅。陈郡谢氏族长谢誉是前朝太傅，太原王氏族长王良的父亲（已故）曾任司空。

    这次王良纵容李自岷攻打平京，就是谋算着将来借助夺回京师的战功晋位三公之列。

    一流（和超一流）世家能稳定控制一州之地，如冀州崔家、齐州王家（千乘王氏）、徐州王家（琅琊王氏）、韩州郑家、燕州卢家 等。

    二流（和准一流）世家能牢固控制一郡之地，确保太守之位父子相传 数代不断，如陕郡上官氏、弘农杨氏、颍川荀氏、汝南袁氏、河内司马氏、真定郭氏、大名符氏、渤海高氏、泰山羊氏、吴郡陆氏 等。

    也有例外，河东裴氏、柳氏、薛氏 三家的根本之地都在河中府，轮流出任府尹。若不是因为裴氏、柳氏在历史上的声望太高（尤其是在唐朝，出过多位宰相），只按目前实力，不够二流世家的标准（而实际上裴氏、柳氏都是公认的准一流世家）。

    再次一等，准二流世家，如上党许氏（注），当代家主的爷爷是平民出身，投军积功至中将，因战伤复发退役，授上党太守。而后，其子、其孙 都曾任上党太守。

    若再过两三代，上党许氏仍不没落，还能保有太守之位，就可算是真正的二流世家了，和大名符氏、渤海高氏不相上下。当然，比起那些祖先可以追溯至汉朝的准一流世家，还有一些差距。

    对贾和来说，以己之才，足可胜任太守之职。若将来儿子、孙子也有出息，五十年后的贾家，就相当于今日的许家，一只脚跨入二流世家的门槛了。

    当然，美中不足，上郡户口较少，上郡太守的官阶仅为正五品（太守通常是从四品）。而且上郡暂时还是关西李自岷的地盘，需要自己派兵攻打，然后才能上任。所幸李自岷的主力还没回来，攻打上郡难度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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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李自岷正率领主力大军从冀州居庸关一带向西运动至并州云中郡以北。谋士赵普达建议：“据臣所知，云中城墙不坚，守兵不足万人，我军若急袭之，破城不难。”

    赵普达的这种说法，很难说是对还是不对。以当时的火炮技术而论，天下除了有数的几座名城，其他城郭，鲜少有能抵御重炮猛轰的。

    然而，把城墙轰塌一段，造成一个几丈宽的口子，并非决定性的胜利。只要攻守双方的兵力悬殊不太大（因为守城方有内线优势，仅就兵力而论，一般攻守四比一 可视为力量相当），且守城方有持久作战的决心和物质条件（粮食、水源、弹药等），应对大炮的措施有很多，比如在城外设堡垒据点，在城墙内设瓮城 等等。

    而且守城用的炮台因为大炮不用考虑运输困难（安装好后，只在原地移动），一般比野战炮（需要跟随大军移动）重很多，射程也较远。

    攻城方以炮轰城，守城方亦可以炮回击，炮台上的炮反而比野战炮威力更大，也有其他优势。不过一般野战炮的数量更多，又可转移阵地，哪方炮战优胜，难一概而论。

    李自岷认为不可：“这次突袭平京失败，是我轻敌了。眼下全省的青壮，除了西征大军，剩余的大半都在此军中（包括正兵和辎重兵，总共十几万人），咱们不能再轻易冒险。

    目前王良 已出兵北地郡，贾和 出兵上郡。咱们即便攻克云中，南面亦无人接应，若引来并州军主力，就完了。”

    “可是如果避开并州，就只能继续向西，绕过朔方、灵武，经金城（凉州），回到陇西。这条路线遥远近万里不说，灵武到金城之间还有千里无人区，高山、流沙，大军如何通过？”赵普达担忧道。

    “西汉李广利**大宛、陈汤远征康居，唐朝侯君集平定高昌、高仙芝出兵大食（怛罗斯之战），都是横越万里黄沙。如今不过区区千里戈壁，又何足惧哉？”

    赵普达心想，您举的那些例子，都是中原帝国国力极盛时，倾全国之力，以数十万民夫为前线四五万战兵运粮，才勉强够用。这与咱们眼下面对的局面，如何相提并论？不过他看李自岷正在兴头上，意气风发，也不好直接反驳，便转而问道：“行军万里，再快也要一年。其间主力在外，关西各地如何自保？”

    李自岷答道：“并州、韩州 攻打关西，不过是为了取利而已，争抢地盘罢了。北地、上郡、西河、冯翊、弘农 等，都离他们较近，而且或是人口稀少（如北地、上郡），或是当地士绅素怀二心（如弘农郡），失之无甚要紧。

    至于陇西、天水、魏北、扶风 等 秦人根本之地，王良、郑融两只老狐狸，是不会来啃硬骨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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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许韦是谯郡人，和上党许氏没有直接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