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沈星采谈妥生意之后,时间已是深夜,郑婉感到很满意:既解决了洛阳囤粮这一烫手山芋,又意外发现了沈星采这个经济大才。
次日三更,天还未亮,郑婉突然从梦中惊醒,只见寝室的门口附近影影绰绰,似有数十人影。欲高呼卫士,却不能发声。
那些“人影”靠近,乃是一群手提刀枪的武夫,有的无头,有的残肢断臂,极为可怖。为首者擎一战旗,郑婉观之,急速回想是哪支部队。
忽然,郑婉想起,这可能是本军(指韩州军)谯县团在陕关全数阵亡(除了曹健仁)的那个连的战士们的鬼魂。
所谓活人不与鬼争,郑婉急忙好言劝道:“诸位兄弟,攻打陕关是献容皇后的命令,在前线直接指挥作战的是上官腾,下令让你们冲锋的是团长许韦。
你们若有冤屈,不肯投胎,找他们去吧,别来缠我。”
众“鬼”听后仍不肯退散,突然一鬼前进一步,大骂道:“郑婉妖妇!
那日在陕关,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当时你说,‘收复陕郡是我下的命令;让第七师配合第一军行动,也是我下的命令;强攻陕关是我下的命令;预备队全部投入战斗了,让你们团顶上,还是我下的命令。你们连死了一百人,你们团死了八百人,这些人命,都该记在我郑婉的头上。’
你现在可是想要抵赖?”
郑婉心想,那天对曹健仁说的话,听到的人并不多。当时在场的上官腾、李方、卫士们,都是绝对可靠之人,断不会泄露机密。
莫非是这些鬼魂先找上曹健仁,然后曹健仁对他们说的?思及于此,郑婉顿时无言以对。
然而,郑婉又觉得那“鬼”的声音语调似曾相识……“不对,你不就是曹健仁么?你个活人,敢在这儿装神弄鬼?!”
郑婉一边说,一边从枕头下摸出一支手枪,对着曹健仁的胸口开了一枪,果然,曹健仁中枪后血流不止,倒在地上,显然不是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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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郑府丫鬟路过郑婉卧室时,见屋门四敞大开,屋内地上似有血迹,大惊,忙入内查看。
进屋一看,只见一壮汉倒在血泊中,显是不活了,那丫鬟顿时尖叫着奔逃。
很快,管家来了,见卫士大柱前胸中枪,毙于屋中,而小姐失踪,急忙报知洛阳警备司令郑潭。
郑潭听到消息,大惊,心中盘算,自己作为郑氏旁支,能官拜中将,镇守一方,全赖族长郑融所赐。
郑氏嫡长女上战场都没出事,要是在洛阳城中遭遇不测,自己至少负有监护不力之责,最轻也要罢官,将来在仕途上肯定无望。
如果郑融、郑桓心胸狭窄一些,想为女儿(妹妹)公报私仇,自己能否保命亦不可知。思及于此,郑潭竟然当场晕倒。
郑潭的家人见老爷晕倒,又是掐人中,又是喂水。过了将近一刻钟,总算醒了。
郑潭醒后,急忙派人去请洛阳府长史、司马、主簿、提刑,还有自己的心腹师爷、幕僚等。郑潭将此事知会本府长史、司马等官,倒不怕他们泄密。
出了这样天大的事,连自己这个“郑家人”尚且脑袋有虞,其余官吏在这个当口上,谁敢扯后腿,郑融不用任何阴谋诡计,单单是“辖区治安恶化,盗贼出没城中,如入无人之境”一条罪名,就算得上是严重渎职,可以正大光明地问斩了。
此时时间尚早,衙门还没上班,上述官员应在家中,有的可能还没睡醒。
郑潭的幕僚、师爷住的最近,来的也最快。郑潭向他们简述了情况。此二人知道事情严重,暂时未发表意见,心中却在急速地盘算着种种办法的利弊和可行性。
洛阳府的四位官员中,长史、提刑来得较快,二人对视了一眼,心想,司令一大早把大家请到家中,显是有极紧急的公务要商议,不能等到半个时辰后衙门上班了。
提刑见左右等着也是无聊,便对长史小声嘀咕了一句:“吴大人,您猜这是出什么事了?莫不是邙山贼聚众攻城?”
吴长史无心与他攀谈,随意轻蔑地答了一句:“瞎猜。洛阳的城墙有几丈厚,郑司令手握雄兵五万,粮弹充足,别说区区邙山土匪,便是关西李自岷来了,照样应对自如,何至于紧张到这个程度?”
吴长史话是这么说,不过大家也都明白,陕关有上官腾镇守,关西敌军是万万不可能直接威胁到洛阳的。
终于,人都到齐了,郑潭向大家说明情况。刚说到一半,洛阳司马突然昏倒。陈司马年事已高,本来快要退休了,连请辞的折子都已发出,只等吏部批复。谁能想到,临了却遇上这样的祸事。
众人七手八脚地抢救了一番,掐过人中,陈司马却仍不醒。郑潭只好让家人把他抬到后堂,速寻郎中来诊断。
陈司马虽然病倒了,但是这会还得接着开。吴长史在心中腹诽:“陈佬儿,你晕得可真是时候,这一晕,便把所有责任都推卸掉了。”
郑潭提议趁现在洛阳城门还没开(古代的城池,一般都在夜间关闭城门),不如全城戒严,紧闭各门,派大军挨家挨户搜查,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小姐。
吴长史正欲反对,却被主簿悄悄拉了一下衣襟,提醒他暂勿出头。
郑潭的师爷见众人沉默,只好说道:“老爷,关闭城门恐怕不妥。
五十年前,匈奴大军数十万步骑围攻河中府,快马一夜即可到达洛阳城下,当时的情况是何等危急?尚且没有全部关闭洛阳八门。若关城门,实无先例。
而且小姐失踪的事,一旦消息泄露,恐有碍于小姐清誉。
还有,小人曾看野史上说,前朝皇帝在平京丢过一幅古画,当时京兆尹派兵大张旗鼓地盘查出入城门的行人,结果把窃贼吓得不行,他为了脱身,竟然把那幅画烧了。
关闭城门,严密搜查,贼人自知早晚被捉,恐怕会撕票。
小姐被掳,诸位大人固然落个大不是,或许降职,或许罢官,但只要小姐还活着,事情就总有回旋的余地。
可一旦小姐死了,大帅震怒,今日屋中之人,恐无一人可活呀!”师爷自知话说的很重,说完便跪下叩头。
郑潭见师爷跪下,连忙扶他起来,“你说得没错,这事就是有这么严重。敷衍粉饰,无济于事。
吴长史、宋提刑,本将行伍出身,攻城略地是看家本事。麾下的兵勇亦属精锐。但像暗中盘查过往行人一类的精细事,他们就做不来了。还得仰赖洛阳府的差役。(笔者注:这大概就是军人和刑警的区别?)
若差役人手不够,有需要调兵协助的,两位大人只管开口,有求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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