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奇的看着屋檐下那个美貌女子,一丝不挂在满地杂草中痛哭。她身上满是污泥,初春的雨又带着寒,这女子却似毫不在意,仿佛只有哭是当前最应该做的事。
你认得她是什么人。
是这府里来了整整两年的一个妾室。
世俗对女子很苛刻,这小妾就在苛刻中勉强过了十几年特立独行的日子,她爱烈酒,爱骑马,爱美貌的少年人,爱穿士子的衣裳,半躺在竹林大石上高歌。直到有一天,府里的老爷爱上她夺目的容貌,强夺了她做妾。
于是日子就不好过起来。做了豪放的事,被罚跪许久,说了爱少年的话,被一顿鞭子打的下不来床,可她还是那个样子,虽然很多事很多话再也不曾做过说过,但——她本质上,还是不同于世人的。
作为一只不普通的,常年住在北方的,被族群遗弃的燕子,你感觉不同于大多数的生命,都是亲切的。
于是在她哭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后,你飞下来,停在她胸口,觉得这样还不够,就要离得更近些。你贴着她柔软的胸膛,身子微微一倾,就整个隐没进去了,只余下那个女子看着胸口凭空出现的春燕出神。
“你来带我走吗?”她问。
你不语。因为你是离开了族群的,一只燕生活的燕子,你的窝就在屋檐上,盛不下人类,也带不走她。好在女子只低低的问了一句,便光着身子站起来,进了屋去,再没说过什么话。
你第一次进她的屋子。
破旧的家具,打着补丁的被褥,唯有去见老爷夫人时穿的几套衣服,虽旧了,却打理的很好——你明白,她是个失宠的妾。因为她的特立独行。
你陪她过了一个月。老爷又想起了她。她收拾衣裳妆容的时候脸色还是那么淡然,就像杂草丛中哭泣的人不是她一样。
你在她胸口,感觉到了一丝疼。
那是她的痛苦。
你不语。其实说了话她也不明白,因为横骨还在,说出来的是燕语而非人言。你封住她的魂魄,暂时替代了她。你感觉得到她的惊讶,却没有排斥,于是你明白,她大概以为自己要死了,并且,不愿意继续活着了。
府里的老爷皮肤暗黄,六十岁左右,与青春年少的她站在一起的时候,像爷爷领着孙女。他将你拥入床上,发出自以为老当益壮的得意笑声。他问你为什么今天这么静,附赠一个“无趣”的评价。老爷的欲望并没有因为你的无趣而降低,暗黄的松弛的身体覆盖在女子雪白的身体上,强烈的反差让你觉得恶心,你等着他笑完,伸手环住他。
老爷就安静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于是你推开老爷,任他软绵绵的摊成一片。
你觉得,住在这样的人的府里,会倒霉的,比如,和你一样不流俗的她会很快就消失掉,再比如,你居住的屋檐下将空荡荡没有人声。
你是怕极了寂寞的。
屋外更鼓响了两声,然后又响了几声,你没有细听。
你只知道,长夜漫漫,足够你带着珍视的两样宝物离开了——
有她,还有你的小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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