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很大，没什么人居住，依照人世城池修筑的房舍大多数都静悄悄放着落灰。我想了想，最终将秋溪月安顿在我所住的小楼，方便照顾。

    我的洞府入口处设置在大宅子里，他却是直接从山中被玉佩带过来的，这让我微微有些奇怪，拿着玉佩专门研究了一下，才发现胡斐于符咒线条上略做改动，改成了更高级些的寻人符。许是察觉到我心情忽然低落，秋溪月在旁边不安的看我，局促的拉扯衣角，几乎将那旧的不成样的衣服扯破，我不由一笑，道：“厨房有热水，自己回房沐浴去吧，衣服随后给你。”

    他低着头应声是，礼数周全恭敬的退下，还是很小的一个孩子，就已经懂得察言观色，小心翼翼。

    胡斐留给我的能够用来怀念的东西太少了，思念噬人，悲伤刻骨，已经成了执念。哪怕一个与他稍有关联的东西都足以使我珍视，更何况一个被他特意关照过的，活生生的人，这个人所用玉佩，还是我亲手制成的礼物。

    ——足以令我格外关怀。

    等秋溪月收拾好自己，再来见我时，整个人像脱胎换骨一样，变化极大。他不是很高，长的瘦弱，肤色发黄，来时一身旧衣，又破又脏，露在外头的皮肉更是满覆尘灰，头发乱糟糟一片，看起来和街头巷尾最普通的乞丐没什么两样。此时换了干净的好衣裳，梳了头，洗了澡，疲乏尽去，整个人显得十分精神。纵然还是发如枯草，面如蜡像，但已然显出从前的好底子来——我这才注意到他身体匀称，虽然瘦的脱了形，依稀可见练武的痕迹。

    于是便问：“你练武？”

    他点头称是。

    我又问：“还练吗？”

    他说：“练。”

    “你学的是什么？”

    “剑术。”秋溪月答道，顿了顿，脸上显出几分寂然，“可我的剑已经生了锈，一碰就断了。”

    我听人说过，有些剑客爱剑更甚于爱自己。他被胡斐封入玉佩时大概事发突然，没来的及安置自己的宝剑，几百年风吹雨打，就算是绝世好剑也得锈。于是我安慰道：“不要为了一把兵刃寻死。”

    秋溪月好似被我的关怀感动了，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后才咳了一声，说：“姐姐，我确实信奉剑在人在，剑在人亡，可也不是迂腐之人。这件事情毕竟不合常理……我扪心自问，从不曾辱没了那把剑，也并未轻易抛弃。如今长剑既毁，换一把用心对待便是。”

    我怜悯道：“看你瘦的，还惦记着练剑。你们的话本里不是说了么，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方为大家。我觉得这话挺对。”

    我们修士中有些练剑的，赤手空拳可发剑气，确实做到了手中无心中有的高标准。

    秋溪月道：“这……”

    “这或许是真的，但我好像没办法触碰这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他垂了眉眼，轻声道，“我只想有一把剑。”

    他瘦小的身子似乎因这句叹息更清瘦了些，我忍不住走上前去，揉了揉他的头顶。

    “既然你喜欢，那便练吧。”

    心中有所追求的孩子讨人喜欢。更何况这孩子与胡斐很有关联，也因此，我总忍不住去关照他。

    因为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