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将近末代而又未到末代的帝王，给自己修筑的陵寝总是美轮美奂，集天地之灵气，四海之宝物。电光带我们走到皇陵外的时候，成啸这样感叹。

    然而再壮观也只是前朝皇帝的坟墓了，无人把守，至今没有被盗不过是防盗措施做的好罢了，墓室里重重机关，绝不留有活路。

    上古密境就在藏宝阁之下千尺的地方。

    由于那位留下密境的大能将入口设置成了活动的，在等待入口游移过来之前，藏宝阁便是大家歇脚修整的地方。

    说是藏宝阁，不过是上下联通的两个小室罢了，距离皇帝棺椁所在地还很远，满满当当排列着这位皇帝生前喜欢的珠宝古物书画等等好东西，看起来不少，但若跟其他帝王陵墓的排场相比，只是勉强符合皇帝的身份而已。

    李青轩将藏宝阁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宝刀之类的兵器，顿时兴趣全无，就问电光道：“前辈可知道这是谁的坟吗？进来的有些急，我忘了看碑。”

    电光朝他露出一个属于系统的高深莫测的微笑：“我也没看。”

    我：“……”

    “是那个英年早逝的文慧帝，这皇帝不走运啊，这么一个延年益寿的好宝贝，居然就当普通的宝贝陪葬了，”一旁的和田田接话道，“也是他不修阴德，活该没机缘。”

    和田田指着架子的角落处一颗硕大的地珠让我们看，连电光都倒吸一口冷气。

    我还记得《妖书·珍宝录》上对地珠的记载：每隔千年，地孕一珠，圆如明月，色如胭脂，服之赠寿七百年，若十年无人发觉，则腐于黄土。这可是顶稀少顶珍贵用起来又没有任何限制的宝物啊。

    这种修行之人想破了头都找不到的东西，居然被雕了花纹的架子托着，在皇帝生前供人观赏，死后用来陪葬？说一句暴珍天物都不为过。

    大家都是有操守有道德的好修士，做不来偷窃凡人陵墓的破事，宝贝虽让人眼红，众人也只是轮流上前摸一摸看一看，很快就将好奇心转到了文慧帝身上。

    文慧帝在位的时候，有先人打下的根本，世道太平。他本身似乎也是个不长于奋进的皇帝，堪堪守业，政绩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皇家出身不可能有太高洁的道德修养，但看他做的事情，也就是平凡那种，不高尚也不卑劣，这样的帝王对于修士来说基本属于毫无围观价值的类别。

    我们这些人，生在此前的，基本没往皇宫里去过，生在此后的，也只能在史书里看看他没有特点的评价，恰好跟文慧帝同时代的也顶多去皇城逛几圈，就算当时已经开始修炼，也不足以拥有能够把皇宫当后院的能力。

    筱璜华那样的，毕竟极少。

    不过从大家对文慧帝少的可怜的了解里，从正史野史里，都推敲不出“不积阴德”的结论来。

    我们都把目光投向和田田。

    他是个人类剑修，我们这群人里最年轻的一个，能将凌厉的飞天剑法使出翩翩起舞的姿态又不减其威力。据说和田田之父当年望子成龙，盼着他考个进士光宗耀祖，结果儿子出外游学回来反倒多了一身本事，弃文从武，跑边关打了几年仗挣个武官，彻底终结了和家四代人熏陶出来的“书香门第”。

    噫，他可不就是文慧帝那代的人吗！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座墓里陪葬的女子和美貌官宦一定不少，或许就是因为他们的数量太多，才缩减了藏宝阁啊这种无关紧要地方的格局，只堪堪不失身份罢了。”和田田回忆道，“我在京城做官的时候，论职位每月也上不了几次朝，可文慧帝那个不着调的，特批我日日朝见他，别人上个早朝就罢了，我基本一天都留在御前。”

    “恩宠啊，这就是恩宠。”我叹道。

    “呸呸呸呸呸。留我，是为了让我办私事，他好男风美女，但凡有美貌太监宫女都要染指，可又忒没品，喜欢折磨人。妃子都是大臣家的女儿，生的娇弱，随随便便打了不好交差，太监宫女们玩死没什么，可尸体还要保存下来，留着以后陪葬。亏了他活的时间短。”和田田愤恨道，说话间磨牙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这种事情不能为外人所知，他便从主持修建陵寝的人里组了专人来办，到死的时候不仅这些要陪葬，还下旨派人强制将无子的低位妃嫔、全宫的美貌宫女太监杀死陪葬，当时皇宫里人十停去了六停，好些娘娘跟前伺候的人都剩不下几个。我知道这种龌龊事，‘得益于’文慧帝抓了我小辫子，以父母小妹的性命要挟我做他娈宠，相处久了，这些事就不避我。若非我为朝廷命官，恐怕也就以武人耐打耐玩之名躺在这个地方了。”

    天家荒唐，做事隐蔽，写史书的为了遮丑，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优点留下缺点伤大雅的去除，文慧帝的形象就成了我们印象中的那个守成之君。

    不过我们终于知道了和田田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极度厌恶皇帝，甚至绝不进京城一步的原因了，不管他现在多么屌，那时都只是一个学了武艺保家卫国的将军，理当被敬重，或是被猜忌，结果他被拿亲人性命要挟着当娈宠，敢怒不敢言。对于和田田来说，这种遭遇简直是奇耻大辱，给他狠狠烙下了心理阴影。

    我觉得他年轻时候遭遇实在太可怜，鞭个尸撒气恐怕都不解其恨，就问：“要不……你把他棺材烧了，消消气？”

    反正按因果来说，是文慧帝欠他的。

    和田田似乎也有点心动，但生而为人接受的忠君教导对他还很有影响，半晌，他叹道：“罢了。他是皇帝我是臣子，以下犯上，终归是我不对，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年轻人莫要太迂腐。”电光劝他，语调有着些许兴致勃勃，手一挥，便有火苗冒出，“以怨报怨，谁惹我我就让他生生死死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安生，这才是修士受委屈后的正确处理方式啊！”

    和田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