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护子死后,为了维护家声,先祖对外所言是有恶婢杀害主人,好在有主母相护,未能全部得手。真正原因写在手记里,还是我后来整理旧物才发现了的。先祖将她葬后,没想到出了事情。没过多久那墓就被偷盗了去,”见我合上手记,揉揉眼睛,家主便知趣的讲道,“这还不至于让先祖恐慌。实则是葬前,先祖用药物保养尸首,就算被弃之荒野,也不至于仅仅剩下一副没有野兽啃食痕迹的骨架。”
我有点心虚……
她的血肉被我炼化,后来我虽然埋了她的尸骨,却只一层薄薄的浮土,听家主这话,似乎我走后又被挖了出来。
“她生前的画像也出了问题,有不少人曾偶然间看到上面黑气缭绕,离它近了,有头晕目眩之感。然而火烧水浸,各种方法都用尽了,也不能将它毁去,哪怕扔到别处,第二天仍然会回到原来的位置。先祖找了无数和尚道士,都毫无办法,索性其危害于几代后方能显现,便不算太急,而千年下来,王氏几经变化,迁移多处,仍不能摆脱。”
我笑了笑:“残念若那么好散,从古至今也不至于有许多人家为此绝户。”
家主的身子抖了抖:“那姑娘……”
我没理他,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忽然想走。关于孙玉容的事情我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事情的趣味就小了。我甚至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看残念出画时吃什么零嘴比较好。
罢了。毕竟这个皮囊是从孙玉容那里偷来的,在她家后人面前出尔反尔有点不好。于是我毫不在意的说:“你急什么。我会帮你的,输了就是死,赢了就是生,不帮你还是死。左不过两种结果,你急什么。”
家主脸色苍白,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气的,我看都不看他,径自回房去睡。
这次我睡的时间比较长,残念彻底成形的时候才慢吞吞起床,收拾妥当赶往挂着画像的屋子。
王家大部分人都已经被藏了起来,此时在外头活动的,除了几个老人并一群下人外,就是我了。
啧,真是徒劳。
家主强自镇定的坐在画像前。
画中美人的皮肤渐渐褪去颜料的僵色,化为白玉般莹润的样子。衣裳也变了,一点点朦胧起来,眨眼时似能看到衣袂翩然。她的身体一点点鼓起又变大,渐渐从画中脱离,一落地,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美人,巧笑倩兮。
然而这美人口中的话并不美妙:“王淮在哪里?!王家的人又在哪里——”她的声音尖锐如刀锋划过巨石,表情扭曲的看不出人样,除了五官身材,我甚至无法从她身上找出记忆里孙玉容的半分影子——她本也不是那个不幸的姑娘。
“王淮已经死了。他的儿子也死了。”我代替王家家主回答道,“事情已经过去近千年了,你恨的人,都已经不在。”
活着的人,已经与她没有半分关系。
“要杀……要杀……要杀……”她压根没有听我的解释,一门心思要杀光看到的人,周身的黑气浓郁起来,粘稠的让我十分不自在。
我又想起了那个跟我学骑马的姑娘。她是个纯良的人,哪怕再恨也未曾对王淮他们真正做出些什么事。想必也不会料到,她的残念在千年后这般疯狂狠毒。
我深吸一口气,破开黑气走向残念。她双手掐在我的喉咙上,我甚至能感觉到身体内的生机被她抽取。而她没有魂魄,我能对付她的手段其实很少。
“你该散了。”我轻轻的说。
我的妖力一瞬间传遍四肢百骸,透过手掌牢牢的钉在她身上,向两边扯开。每扯开一点,她的黑气就浓几分,待我生生将这残念一分为二之后,那黑气却倏忽便不见了,残念粉碎。
那张经历了千年时光的古画,也在这时候化为烟尘。
孙玉容留在世间最后的形貌,终于……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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