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玲珑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后来生产了。
期间孙玉容压根没机会也不愿意看见她,只期待着他们的破事不要沾惹在自己身上,不要以后成天带着孩子在她面前诉说所谓的真爱,宛如智障。
好在王淮总算知道后代的重要性,是个尽职尽责的好父亲,他将燕玲珑生下的儿子抱给孙玉容抚养,记在主母名下——头一件,是所有有庶子庶女的人家都会做的事,后一件,是为了给庶子一个更好的前程。
孙玉容对待他的态度冰冷的可怕,但是对孩子却另一个样子,爱护得如同亲生。他并未命令燕玲珑从此不能见自己的儿子,但这个孩子注定不会对她叫“娘”,甚至连“姨娘”都不会叫,这取决于她的地位。
燕玲珑却恨极了孙玉容。
缺乏理智的爱使得她无视了做出这个决定的是她深爱的男人,无视了规矩礼法地位尊卑,无视了这样做对儿子的好处,在她心里,孙玉容是夺走她儿子的坏人,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同王淮大闹了很长时间,最后王淮第一次对她冷了脸:“孙氏身为主母,教养孩子合情合理,你是什么身份,难道要儿子长大了,喊一个小小婢女做母亲吗?”
难道、要、儿子、长大了,喊……一个、小小婢女、做母亲吗……
小小婢女……
这话使得燕玲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脸色渐渐变成灰白。王淮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就脚步极快的离开了她的房间。
“都是那个贱人的错!一定是她对夫君说了什么!”从巨大的悲痛中回过神来,燕玲珑咬牙切齿的说,“倘若她死了……倘若她死了……”
倘若她死了,孩子就会回来了。
她想要杀了孙玉容。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孙玉容并不是一个好杀的人。
她挑的时间也不好,家里的两个主人都在,孩子奶娘都在,丫鬟里里外外足有五六个。
还有一个女画师在给一家三口人画像,两个大人的都画完了,正在画孩子。
真可笑,明明她才是真爱,明明是她生了孩子,她为了他抛弃了家族地位姓名,到头来,连个家人都算不上。
燕玲珑红着眼睛走过去,从袖子里拔出刀来,疯狂的举刀扑向了孙玉容,在其他人都惊呆了的时候,孙玉容轻轻巧巧的避开了她,甚至将她踢了一跤。
众人回过神来,一拥而上。
燕玲珑拼命挣扎着,丫鬟们一时半会儿也抓不住她,眼看自己就要被按倒在地时,她忽然发现了自己的孩子。
那个孩子被奶娘抱在怀里,而王淮正让奶娘快点到他们夫妻那里去。她心里升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那个贱人那么爱这孩子,倘若杀了他,小贱人一定会过来……
她此时也许忘记了孩子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也许对孙玉容的恨压过一切别的念头,就这样猛然间一刀砍向孩子,奶娘并没有好身手,压根躲避不开,这一刀若砍实了,孩子将会一分为二。
燕玲珑的想法是正确的,她得手了。那一刀结结实实砍进了孙玉容的胸膛,并且搅动了好几圈——她确实极快的扑了上来,然而只来得及用自己替孩子挡下生母的攻击。
这是燕玲珑第一次看到王淮暴怒的样子。回过神的王淮简直如一头疯狂的猛兽,她还来不及为杀了孙玉容而高兴,就被他一脚踢飞出去,随后跟来几脚,重重的跺在她胸口。
就像孙玉容当初的想法一样,王淮并没有那么爱她。或许是爱的,爱到“宠婢灭妻”的程度,然而这份爱并不能抵消小小婢女以下犯上杀害主母,并企图伤害子嗣的罪过。
燕玲珑被拖出去,等待报官后收押处决的命运,一个又一个郎中被王淮请来救治夫人。
可是孙玉容终究没能撑太久。
她心里有恨。恨王淮有了“真爱”还要向自己提亲,恨他对自己一直苛待,直到名下养了孩子才好一点,恨他一次又一次贬低自己纵容燕玲珑。她也恨燕玲珑。
但是直到最后,孙玉容也没有对周围的人表示出分毫恨意,只是将目光移向自己新做的画像,似要把所有的情绪注入画中。
她无视了所有为自己处理伤口的郎中,短暂的沉默过后,忽然艰难开口,有血珠顺着开合的唇溢出又滑落。她声音很低,轻轻的说:“看在我替你护下孩子的份上……把我……单独葬了吧。”
她眼里的光茫越来越暗淡,到了最后,如同化成两个黑漆漆的夜。无光,无神,无绪。
半睁着,没有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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