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会儿，抚摸过画中美人的脸，似能够触摸到血脉的流动和人面的温热。女孩儿一双眼期待的看着我，我笑了笑，摇头：“我虽不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但，你认为的‘画中仙子’，确实有，就在这上面。”

    “我能看看她吗？”女孩儿问我。

    哪里会有仙人住在凡间，就连妖境，他们都不来。那人像上所附着的，不过是一缕残念罢了——没有仙，没有妖，没有寄居的孤魂，驻留近千年而不去的，只有孙玉容爆发的恨怨，形成残念，魂魄虽入轮回而怒不散。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残念已有意识，渐聚成形，仿出温度，只等着形体能够完全凝固后，以画中面貌含笑走出——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我看了这画许久。女孩又问：“我可以看看她吗？”

    我回过神，笑道：“我刚刚算了算。等过一两个月，她便能出来陪你了。”女孩听了，眉眼里满是开怀的样子，我摸摸她的头，目光越过她，一直投到隔了一堵墙的屋外。那里，有人在听。

    我不由对孙玉容的命纹产生了好奇，几百近千年时光前消失的名字，隔了久长的岁月，又一次入了我的眼睛。这也是因果，隐形的一段因果，可理会可不理会的那种。

    将手从女孩柔软的发丝中放下，我不再去看那幅画儿，只是淡淡的说：“有意思。”

    丞相的女儿。

    到底受了什么罕见的苦，才会如此……？

    这个地方，这幅画像，还有那个偷偷听我说话的家主，真的是越来越让我感兴趣了。

    于是在家主装作刚刚赶来的样子，留我住下时，我爽快地答应了。

    我仔细看他的面相。他眉间透着暗红的血气，两眼青灰，脸颊萦绕丝丝缕缕的黑气，是大凶之相。

    他是家主，所以在画中残念真正有意识的施威之后，首当其冲的受到影响，哪怕家里最后平安无事，也已绝了长寿的希望。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家中已经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意外，恐怕女儿遭遇拐子仅仅算其中之一——好在她机智。

    家主好像早已经知道他的家族将要经历什么，容色虽然憔悴，却没太大的慌乱。他向我行礼：“还请姑娘救救王家。”

    原来这家人姓王啊。孙玉容夫家姓什么来着，似乎……也是王？

    我诧异于他竟然向一个外表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女孩子求助，所求还是如此大事，一时怔住，那个家主便承认了自己的偷听之举：“姑娘与小女所言，在下都听到了，可见姑娘是有大本事的人，和那些骗钱财吃喝的和尚不同。”

    是啊。

    “姑娘”的确很有大本事。

    只是他不明白，这所谓的大本事，是依靠人的魂魄修行的，这些魂魄可以取自别人，同样也能取自于他。

    我看了他好一会儿。原本的计划是坐观一场大戏，然后搜集整个府邸中数百口人的魂魄，只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我觉得孙玉容的过往很有趣，画中残念很有趣，家主也很有趣。魂魄可以从别处找，几乎取之不尽，有趣的东西若是没了，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次遇到。

    朋友说得对，我也该好好儿玩一玩了。

    这样想着，我抬头，对上王家家主的眼睛：“那……我答应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