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还残留那位强者的气息。”

    “定然是走了，否则怎会让我等靠近神庙。”

    “卓云，你来感知一番，看看附近有无强者丢弃之物。”

    “是。”

    神庙杂草丛生的门口，围站一群人，面容英俊的少年兴奋的回应中年男子。

    山脚下，碎石多如牛毛，携着阳光，铺满了羊肠小道。

    碎石许多都是尖而锋利的，虽然比不上钉子或者玻璃渣，但对这个世界一般人来说危险不低。

    此刻秦淮踏着阳光飞奔在碎石上，并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矫健而迅速。

    如果离近仔细看会发现，秦淮的脚并没有踩在碎石上，像是悬空而起，距离碎石足有几厘米。

    秦淮感觉得到，自己能畅通无阻的沟通周围的风，召唤风聚集在脚下，踏上去只觉一团气流不断在脚下盘旋，踩起来像踩在软韧的螺旋桨上，只不过自己不会跟着转，这样的流动方式只会无形增加着自己的移动速度。

    为何她拥有这种能力，这可不是狐族该有的能力，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这控风能力绝对与天灵海里的风有关系。

    这些或许传承有所记载，但以她如今的时间无法去静心参悟。

    “爹爹，别打了，别打了，楚儿知错了。”

    女童痛苦的哀求声从不远处传来。

    “你这死丫头，还知道错了，看你下次还抢弟弟吃食。”

    满是怒腔的低哑男声顿时压下了女童的哭喊。

    听此，秦淮心底的某丝回忆触动，顿时停下了脚步，头扭看向了道旁芦苇荡，神色渐冷。

    循声钻进芦苇荡，就见被人力压垮芦苇的空地上，一个矮而廋黄的男子正踢打脚下女童。

    女童衣着破烂，廋骨嶙峋，蓬头垢面，不停哀求着哭泣。

    “女人就是败家玩意，除了吃干饭就是一无是处，等你到了八岁就卖给勾栏院，记得以后得了好处别忘了弟弟，知道吗？”

    廋黄矮男恶狠狠的说着，不忘踹了脚女童的胸膛。

    女童痛的宛若煮熟的龙虾，弓背跪地，手紧紧握成拳头贴在地面，头死死低下，宛若一个乞讨的小乞丐，唯诺抽泣道：“是，楚儿知道，楚儿会的。”

    “爹爹，狗儿不要吃食了，狗儿不喜欢姐姐，想要姐姐滚。”

    白花花的大胖男童奶声奶气的说道，还拉了拉廋黄矮男的灰麻布长袖。

    廋黄矮男的眉眼神色顿时一变，温柔的摸了摸男童脑袋，蹲下小声道：“姐姐现在可以给狗儿洗衣做饭，以后等长大了，还能挣钱给狗儿娶媳妇，所以爹爹不能让姐姐走了，知道吗？”

    “嗯嗯，知道了”男童不满的点了点头，勉强答应，无意一瞥一抹银色，抬手一指，不禁兴奋喊道：“爹爹快看，好漂亮的小狐狸。”

    “什么，这里怎么会有狐狸？”

    廋黄矮男疑惑的顺着男童指的方向看去，只觉眼前银芒一闪，便再无知觉。

    男童看见父亲被银狐的尾巴一刷，顿时浑身干枯的砰然倒地，顿时捂着嘴巴惊呼一声，“爹爹，你怎么了。”

    秦淮冷冷的看了眼男童，再看向胆怯的女童，正准备离开，女童出声了。

    “神灵！神灵别走！”女童焦急的喊叫，连滚带爬靠近秦淮，“救救我，救救我。”

    秦淮扭头对上女童满是希翼的双眼，忽然停下脚步，念力传心：“杀了他，杀了你弟弟。”

    女童吃惊的张大嘴，神色畏缩的低声道：“不，我答应了爹爹，要照顾弟弟。”

    秦淮嘲讽的看了眼女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芦苇荡。

    女童无措的哭泣起来，到处乱跑的大声喊道：“神灵！神灵！”

    “姐姐，爹爹死了，我要告诉娘亲，她肯定会打死你的，你死定了。”

    男童抽了抽鼻子，愤恨的看了眼女童，

    秦淮越行越远，心底叹息。

    一个将自己困锁在牢笼里的人，就算她只是个孩子，她也很难跳出这个牢笼，而这个牢笼会转化为一个大缸，里面涌满了自己的鲜血，供养着所谓的亲人。

    这样的大缸或许困锁她的思想直至死亡，但有朝一日觉醒了，或许活的更好，不致被当成一个血罐，被不停吸血，吸完后当成垃圾扔掉。

    一个思想被禁锢的人，终究对某些事束手束脚，于她而言，往后没有太大用处，不成灾祸就不错了。

    何况如今自己泥菩萨过江，带这个累赘干嘛？非亲非故，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就算她与曾经的自己……如此相似。

    秦淮跳上一块土丘，眺望远处，发现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零散有些房屋，阳光灿烂热烈，为篱笆墙、稻草顶，镀了层金光。

    刚刚吸过一人精气，脉道又打通好几道，人气累积充足，离开化形不算太远了……所以，这些个房屋里的人，会成为她脚下枯骨。

    秦淮压下最后一丝怜悯之心，抬脚准备动身。

    “好一个妖兽，虽然并无妖气，却能吞噬凡人精气，灵智不低，身上定然有些秘密吧？”

    好听的少年男声从背后传来，虽然正气凛然，但深夹带的兴奋还是让秦淮听了出来。

    秦淮戒备转身，冷冷的看向少年。

    少年长发以黑发带束起，衣着类似盗贼的一身紧致又黑，虽然环手站在土丘上，身上却是一点灰尘叶片也没有。皮肤白皙水嫩，双手纤细光洁，并没有携带哪怕水壶的行囊。

    其五官立体而又精致，稚嫩又不乏青春活力，堪称阳光俊美，神色肃穆却又不经意流露出不屑，俨然是个刚从宗门或者家族走出的修士，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稚嫩孩子。

    一番简短的打量，秦淮已经将对方分析个大概，她的决定是——忽悠，忽悠不成再出幻术魅惑，但对方与自己实力差距有点大，幻术与魅惑起不了什么作用。

    对方具体修为秦淮当然看不出，逃走不一定能真成功，却能引来更多的追捕，对打算是暂时别想，就算被迫出手，一个走运把对方击杀，也会惹来一身骚。

    看对方神色与对周围的聆听，秦淮知道最多十分钟左右，面前少年的‘帮手’就会来临。

    “看什么看，难道听不懂？”

    少年被秦淮那能看透自己似得打量弄的恼火，不禁打了个响指，皱眉喝道。

    随着响指秦淮周围顿时燃起一朵朵黑色的火焰。

    火焰没有炙热的热感，却散发着冻骨的寒冷，像是一个近身会让人堕入深渊。

    秦淮泰然自若的站在原地，念力传心道： “你为什么杀我？”

    索性这个少年并没有拒绝秦淮的心念传心，大大咧咧的听起来。

    “什么？你还问为什么？不愧是妖兽一类，冷酷无情，只会徒增杀孽，其恶罪当诛。”

    少年顿时被气的涨红了脸，指着秦淮就想要破口大骂。

    “妖兽冷酷无情？什么是冷酷，我们妖兽可曾食用自己族人的血肉？可曾对族人进行屠杀？”

    “什么是冷酷无情，你们人自相残杀不断，杀一人可称犯罪，杀百人、千人、万人，自称袅雄，你们是否冷酷无情。”

    “什么是杀孽，兽杀人叫造杀孽，人杀兽呢？当你们吃着兽肉时可曾想过兽也会痛，也会有家眷老小，也会爱恨情仇。”

    “我有恶罪？我有什么恶罪，我为一个小女童除掉一个歹毒的父亲叫恶罪，还是因为令孩子家眷没了丈夫父亲叫恶罪，如果这个男人杀了一家人我又是否该杀他，而被杀的一家人杀了另一家人这个男人是否又该杀这一家人，善恶，善恶，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在不同的人眼里有不同的定义，对于那个女孩现在来说，我是善，因为我免除了她如今的痛苦，对她以后来说，我是恶，因为我导致她一定会被家人殴打，被奴役成工具，过得更加悲惨不堪，如果我将她带走我又是善，哪天我将她害死我又是恶，善恶不同的角度有不同区分，终究离不开利益罢了。”

    “天地之大，远古时期人不过蝼蚁一只，匍匐追随在兽的脚下，后来你们崛起，将曾经庇护你们的兽赶尽杀绝，然后自封天选之民，殊不知你我他通通是天地蝼蚁，为生存挣扎拼命，又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又有什么善恶，杀孽不杀孽之分，适者生存，强者为王，我兽族败了也就败了，我服，但也别用你们高傲的脸面用善恶为由对我举起屠刀。”

    少年被越说越面色低沉，每当想要出声，都被秦淮快语而止，最后陷入沉思。

    她所说的话，差点打破了他凝结的道心。

    看见少年一脸纠结，就知对方思想动摇，秦淮又赶紧说：“直到你想清了，再决定怎么处置我吧，在此之前，你我全当没有见过，我相信你是大宗或者大能之后，不耻为难一个连化形都未达的狐妖。”

    少年沉默半响，深深看着秦淮：“如果我想通了，你又跑了，我怎么找到你并处置你？”

    “我们以天立誓，违者立毙，永不超生。”

    秦淮真诚的看着他，铿锵有力的回答。

    以天立誓约，就是让天来作证，只要没强过这天，便永远被誓言笼罩。

    不过很少人用这种方式交换信任了，除非真的相信对方不会钻空子，并且不怕被天时刻关注，越会干逆天事儿的越会被天地针对。

    但事实上眼前的少年没有想太多，并且把秦淮当做一个机缘，让自己突破境界的机缘，就算真的悟了他也不在意是否处置秦淮了。

    “好，我卓云。”

    “我手里的曹妳蝶。”

    “若我不悟，决然不会泄露今日之事，若我悟，它便立刻出现我面前，任我处置，违者立毙，永不超生。”

    “曹妳蝶赞同他的说法，若曹妳蝶违了，便立毙，永不超生。”

    两者，一人言，一狐语，话音刚落，便有一股骇人的压力裹住全身，只要一个愿意，随时可以碾死她们。

    卓云感觉那恐怖无边的压力化为一抹无形印记钻入身体，而秦淮感觉那压力化为无形印记黏在前腿的肉垫上，等待真正的曹妳蝶。

    卓云感觉到印记与秦淮身体互相呼应了下便消失了，在消失的刹那他感应到了誓言的内容，与说好的内容相差无几，不禁暗赞了句。

    事实上他不傻，就算对方做假，他也能立刻杀死对方，毕竟誓言又没约定现在不能杀了她。

    这就是天誓，威力大却又漏洞多，谁让天地不是生灵，没有那个兴趣应付诸多蝼蚁的勾心斗角。

    “曹妳蝶，赶快走吧，我师叔快来了，我可不想在没参悟前，你这个心境奇特的狐狸死掉。”

    卓云收起眼里的不屑，转而略带几分尊敬道。

    实在是从秦淮的念力传心中，‘听’到的话，道理实在无可挑剔，句句可诛他的初心。

    他想过反驳，一切不经大脑突然冒出的反驳话语在心底转几圈都化为了无言。

    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未达化形的狐妖得有多大的阅历经历才得到这一道理，不可思议，值得探究。

    “谢谢……”

    秦淮一边后退，一边道谢，然后转身离开。

    这个世界没有互联网，没有一人一地看遍世界的能力，她们只能接受别人传播的信息，或者亲眼去见证，自己去感悟，无人与之交谈，错了也就错了，没有人指导你或许永远错过了。

    因此有一句话说，你看到、听到的一切，就是你的世界。

    感悟的分享极其珍贵，毕竟一个人的阅历分享他人，足以制造自我毁灭的过程，卓云内心的感激秦淮猜测得到。

    但秦淮不蠢，这一门说善恶非善恶，说妖兽非妖兽的道理，对正派修士可是非常摧毁道心的，连道心都没有了，修士也便没了前进的动力，变得停滞不前。

    道心可以是一腔热血，一道执念，一种追求……

    被摧毁，自然也能重建，而这个重建的过程有简单有艰难，反正目前毁了立马再建是不可能的，期间的时间足够她强大起来。

    她毁他。

    问心无愧。